林團很遺憾地發現, 黑雞也不喜歡吃蚯蚓。

一只雞不喜歡吃蟲子不喜歡吃蚯蚓，那他到底吃什麽，難不成他喜歡人類的食物？

林團成精修煉了上千年, 一直在大山裏打轉, 因為以前的不愉快經歷, 她很少前往人類世界。有可能這只雞妖一直在人類世界生活的, 已經不喜歡吃原生態食物了。

這麽想著, 林團的視線不由放在了圍墻外, 公園距離居民區和商業區不算遠，外面隔兩條馬路就有條小吃街。經常能看到園長手裏捧著個肉夾饃或者雞肉卷亦或者煎餅果子溜溜達達地邊吃邊進園。

看著又昏過去的黑雞, 林團心裏生出些許愧疚。

她翻越圍墻直接飛到了小吃街上，轉了一圈，落在一根天線桿上。

現在正是早飯時間, 十幾家早餐鋪早已經熱熱鬧鬧地支了起來，早起上班上學的人群聚集在店鋪門前，說話聲叫賣聲絡繹不絕。

林團聞著香味跳到了一家包子店門口, 肉包子聞著挺香, 上次那口肉包子被白鹡鸰叼走了她始終沒嘗到味道, 似乎就是這家的。

雖然不太接觸人類，林團也知道買東西需要用錢，可她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難不成要直接取走一個？她沒有用偷這個字, 畢竟鳥的事怎麽能叫偷呢。

好在羞恥心和作為一只修煉上千年妖精的自尊心還是阻止了她，左右看了眼, 林團跳進了附近一個偏僻無人的巷子裏。

幾秒後，巷子裏走出來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女，她一頭柔軟黝黑的披肩發，肌膚雪白, 長得精致小巧，一雙眼睛靈動地眨來眨去，頗有幾分俏皮可愛感。她身上穿著條白色長裙，裙子前白後黑，相當有特色。

這種秋天的清晨，穿一條裙子還是有些單薄了，何況是個長得這麽好看的女孩。

打從她剛一走出來，就吸引了一整條街的目光，咬著早餐的學生一時忘記咀嚼，視線隨著她走動而轉動。

林團旁若無人地走到包子鋪前，視線渴望地看著熱氣騰騰的白胖包子。她手心裏攥著一塊拇指大的金色石頭，人類管這個叫金子，很值錢，應該能換不少包子。這也是她儲物空間裏唯一的“廢品”，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還好忘記丟掉。

在她面前還排了倆人，一位著急上學的高中生，一位出來買家人早餐的女人。

林團視線盯著兩人，他們買完包子後並沒有給錢，而是拿出手機對著店裏掛著的古怪圖案掃了掃就直接走了。

不僅這倆人，其他人類也是同樣，幾乎沒人付現金。

林團開始懷疑自己這金子能不能用得掉，現在人類發展的她完全看不懂了。

很快輪到了她，老板問道：“你想要什麽？”

林團語速很慢地道：“肉包子。”

也不知道多少年沒說過人類語言了，也就這段時間天天在公園轉悠，聽人類聊天重新學會的，有點本地口音，正好不會引起懷疑。

老板熟練地一邊打開籠子一邊問：“要幾個肉包子？”

林團伸出手指比劃了個一，想了想又換成了五，這一塊金子放到現在應該還能值點錢，但恐怕不多了，不知道五個包子能不能換得到。

“稍等。”

老板裝好五個包子遞給她，等著她付錢，林團將手伸了出去，掌心裏放著塊明晃晃的金子，金子不知道被怎麽捏得特別圓潤光滑，像個珠子一樣。

“我，沒有錢，這個，可以麽？”她問道。

老板遲疑地看著她，又看看那塊金子，今年金價飛漲，足金都四百朝上了，這一塊如果是真的，估摸著至少十克，四千多塊將店裏所有包子都買下來也夠了。

他接過金子用手指掐了一下，前段時間才剛給母親買了個金手鐲，剛摸過金子手感，所以他知道這一塊絕對是真金。

好幾千塊啊。

林團剛出來就吸引了不少人註意，周圍人群若有若無地朝她圍過來，現在發生這樣的事，這些圍觀群眾忍不住靠近了看熱鬧。

一位剛買完菜的婆婆伸出自己的手湊到老板手邊，露出手腕上的金鐲子比劃了一陣道：“這像是真的呀，可值不少錢了。小姑娘，你要是缺錢，拿這塊去金店換。現在金價漲的喲，能換不少錢。老張你可別坑人家小孩子。”

老張也就是包子店老板，被這麽多人看著他也不好意思將金子收進口袋，將金子還給了林團，朝她擺擺手道：“這包子算佘給你的，等你換完錢再付給我就好了。”

林團眨眨眼，覺得這些人類還挺可愛。

她朝老板笑了笑，聲音清亮地道：“謝謝。”

隨後又跟幫她說話的那位婆婆道了聲謝。

本就長得好看，一笑起來幾乎將整條街都照亮了。

錢婆婆一把拉住林團的手，對著她左看右看，又是喜歡又是心疼。

“閨女你住哪裏，叫什麽？怎麽以前沒見過你，穿這麽少不冷麽，現在天降溫了會感冒的，小姑娘不能要風度不要溫度。你多大了，在上學還是工作了？是不是跟家裏鬧矛盾了，婆婆我是街道辦的，有困難可以找我啊。”

林團被一長串問題砸得暈頭轉向，敷衍了兩句，趕緊掙脫錢婆婆的手跑開了。等跑到無人的地方後，她立即變回原形，叼著一兜包子飛回園裏。

怕被人看見，她飛得可高了。

落回窩裏，林團長呼了口氣，她竟然也有在人類身上感覺到壓力的時候：“呼，人類也太可怕了。”

黑雞還沒有醒過來，林團啄開袋子，發現這一會功夫，剛剛還熱氣騰騰的包子開始變涼了。

扒拉出一個被埋在下面還溫著的包子，她先張嘴咬了一口，只咬掉了米粒大小的面皮。面皮挺松軟。

再咬一口，還是皮。

鳥形的嘴太小，這個包子都快有她身體大了，這麽一點點吃也不知道吃到什麽時候才能吃完。

林團瞅了眼四周，見沒人註意到自己，她小小的嘴巴突然大張開來，大到幾乎超過身體極限。那畫面就像動畫特效一樣驚悚。

跟身體差不多大小的包子頓時被咬掉了一半，露出裏面的肉餡來。

楊老板做包子的手藝著實值得誇，肉餡香味濃郁，味道非常好。

林團本來以為自己除了黑雞的羽毛別的都吃不下了，半個肉包下肚才發現只是因為沒吃到好吃的。

嚼吧嚼吧剩下半個包子也進了肚子。

吃完後嘴巴就變回了原形，現在這張小小的嘴巴裏塞了太多東西，導致她此時就像只倉鼠一樣，兩邊臉頰整個鼓了起來。

鳳元也恰在此時醒了過來，他一睜眼就看到變了形的林團。

難道在他昏迷後這只鳥出了什麽意外？鳳元忍不住啄了林團的臉頰一下。

林團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三尺遠，用翅膀捂住臉：“我沒有偷吃！”

也不細嚼慢咽了，她迅速咽下沒嚼完的包子，從臉頰鼓包變成了肚皮鼓起，她只能高挺起胸膛，將剩下幾個包子推到他面前。

“給你買的包子，味道非常不錯，你嘗嘗。哎呀，有點涼了。”

現在包子已經徹底涼透了，林團左右看了眼，很快想到了辦法，她猛地擡起鳳元的翅膀，將剩下四個包子往他翅膀下一塞，滿臉欣慰地笑道。

“在這裏加熱一下好了，我跟你講，熱包子可香了，特別是裏面的肉餡。”

鳳元：“……”

他無語地將腋下的包子拉了出來，盯著看了一會也沒有下嘴，似乎是有些嫌棄。

鳳凰非梧桐木不棲，非練實不食，他倒是沒有這麽挑剔，只是平日什麽山珍海味沒見過，現在只能吃包子了。

好在是包子而不是蚯蚓石子。

兩相對比下，鳳元竟然覺得包子也還能接受。

他低頭小口小口地啄食了起來，林團看著他這慢吞吞的吃相，恨不得上前把包子掰開讓他快點吃。

等到鳳元終於吃到肉餡的時候，她立即蹦過去問：“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

“嗯。”鳳元看著她晶亮的眼神點了點頭。

“你果然喜歡人類的食物，你以前是變成人在人類世界裏生活的麽，那你為什麽會受重傷，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被人類發現真實身份了？”林團腦補出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劇。

鳳元直接打斷她的幻想：“不是，沒有，修煉的原因，休養一陣就好了。”

他不像林團一樣非常依靠外界的靈力，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就能完全恢覆過來。

“哇，這還是你第一次說這麽長的話。”林團的註意力顯然不在他的話裏，“你上次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林團。”

鳳元轉著眼睛試探地道：“鳳元。”說完視線直直地盯著她，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哦，鳳元，那你快吃，我還有事情要做。”林團對這個名字一點別的反應都沒有，惦記著要給包子店老板錢的事，看著鳳元吃了一個包子，等不及他全部吃完，著急地往外飛去。

人類說金店可以將金子換成錢，她得在城裏找找。

經過公園大門的時候，她看到一只熟悉的黃狗鬼魂跟在一位老人身邊吧嗒吧嗒地跑著，原來是出院的楊大爺過來了，他手裏拎著大包小包，進園直奔辦公室去。

“聽說救我們的是園裏的保安，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就托親戚買了些東西，希望你們別嫌棄。”

林團要飛出去的方向硬生生拐了個彎，透過窗子看到楊大爺掏出來一堆東西放在桌子上，有水果有零食還有很實用的保溫杯之類的，最後他掏出個紅色的錦旗，上面寫著感謝語。

園長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道太過獎了，這都是應該做的。

楊學明站出來接受楊大爺的道謝，他一臉的尷尬和心虛，明明人也不是他救的，可如果沒人抗下這事就成了靈異事件，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直到現在想起來他還是有點後背發毛。

屋裏面熱鬧了一陣，楊大爺拎著袋子走了出來，這裏面還裝了些東西，他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最後看到了正站在不遠處的林團。

眼睛猛地亮起來，楊大爺趕緊從袋子裏摸出來一個盒子，裏面裝的不是小蟲子，是他特地從朋友那裏買的鳥食，買之前還打聽了，長尾山雀絕對喜歡吃。

“小山雀，這是特地給你帶的，快來嘗嘗。”

林團詫異地看著楊大爺，難道他發現了是自己救的他？

黃狗吐著舌頭仰頭看她，身後尾巴瘋狂搖晃。

“是不是你出賣了我？”林團對著黃狗啾啾問道。

黃狗一臉傻樣地繼續吐舌頭，完全聽不懂的樣子。

園長在屋裏跟錦旗擺拍完照片，出來看到楊大爺的行為，不由有些疑惑。

楊大爺樂呵呵地道：“我就是覺得跟這只鳥很有緣分。”

他沒說那天落水的時候雖然意識模糊，卻還是隱約覺得自己看到了這只鳥的身影，隨後他就得救了，被救上來的過程太輕松，一點都不像有第三個人存在的感覺。

所以他一直覺得救了自己的不是人。

年紀大了總有點迷信，楊大爺也怕是自己凍著了出現的幻覺，只要人沒事就好，他就沒有深究下去。何況保安也是真的幫了他們。

林團聞了聞那盒鳥食，像是很多東西混雜在一起做成的，感覺還不錯，不過她並沒有什麽食欲。

看了眼楊大爺，她沒有拒絕，跳下樹一點點靠近小盒子，張嘴在盒子邊緣試探了一下，自己的嘴還是太小了，叼東西困難。她兩爪一抓，帶著盒子飛遠了。

楊大爺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一朵燦爛的花來，回頭對著園長得意地道：“你們看，它喜歡我！”

園長不知道他怎麽把喜歡食物變成喜歡他的，點著頭道：“這只山雀一點都不怕人。”

林團叼著盒子繞著公園飛了一圈，她最近巡視領地的時候發現了一家外來鳥，這鳥沒有像麻雀一樣很肆意地侵入，而是偷偷摸摸地停在了公園一角。

這座公園很大，濕地形成的湖泊在下游成了小河，小河穿出公園流向外面，這幾只鳥就是順著外面枯黃的蘆葦飛進來的。

林團停到角落的時候，那幾只發出吱吱鈴鈴叫聲的鳥瞬間警覺地往後飛去。

這些鳥長得很奇特，橙色的小尖嘴，腦門一片煙灰色，從後腦勺到下腹部尾翼都是毛茸茸的橙色，翅膀黑白橙夾雜。

但最具特色的是鳥眼睛下方有一條倒三角的黑色，看上去有種喪喪的萌感。雌鳥眼下倒是沒有黑三角，看著同樣很可愛。

這是文須雀，是種留鳥，偶爾也會為了食物游蕩，最喜歡棲息在河流湖泊邊的蘆葦沼澤中。

這裏有三只，似乎是一個家庭，父母帶著一個孩子，孩子體型挺小，眼神警覺裏帶著些好奇，跟在父母後面探頭探腦地看她。

林團將盒子裏的食物倒在幹枯的樹葉上，對著它們叫了一聲就往後退去。

這一家很瘦小，一路上應該沒怎麽吃好。

她沒註意自己現在的動作跟剛剛楊大爺餵她時一模一樣。

遲疑了一陣，最後雄鳥先跳了過來，在草葉上轉了好幾圈確定林團沒有別的動作了才緩緩低頭嘗了口，吃完後發現味道不錯，趕緊叼了一些跑到雌鳥身邊去餵它，幼鳥見狀立即沖到了草葉上低頭啄食起來，邊吃邊發出叫聲，很歡快的樣子。

林團滿意地做完善事，再次朝公園外飛去，這次路上沒再遇到什麽事，她直接飛到了市中心。

今天天氣不錯，明亮的陽光灑下來，市裏上午就已經人流如織。

林團不知道金店在哪，也不知道怎麽換，就站在人流最多的商場附近的榕樹上聽了半響。

一只白頭翁跳過來，見到她這張陌生面孔，上下打量了一陣後靠過去道：“兄弟，你哪來的，這是我的地盤懂不懂？我在這裏住七八年了。你這種小雀鳥少來這種地方，這裏不適合你。”

林團側頭看它，白頭翁個頭比她大很多，一臉社會鳥的樣子。

“你說你在這裏住七八年了，那這周圍的事你應該都很清楚了。”林團問。

白頭翁頓時得意地挺起自己豐滿無比的胸脯：“那當然了，我無所不知，人類的事我都清楚。”

“你知道金店在哪麽？”

“金店？那可太多了，這裏進去有五家，那座大樓裏面也有三家，還有那邊，四家，沿街也有兩家，你要去哪？不對，你去金店做什麽？那玩意可不能吃，人類太多了，小心你被抓去燉了。上個月我就眼看著一只鴿子被人抓走吃了，哎呀，割喉放血扔到熱水裏拔毛呢，可慘了。”白頭翁恐嚇道。

林團一點都沒被嚇著，繼續問道：“我這裏有塊金子想跟人類換成錢，你知道怎麽換麽？”

這個問題可為難住白頭翁了，它用翅膀撓著腦袋：“這，你是一只鳥，怎麽跟人類換錢？”

“這個你就別管了，你不知道麽？你不是說自己什麽都知道。”

白頭翁在樹枝上亂跳：“誰說我不知道了，你就進去，跟人類說要換錢。那你也要能說得出人話才行啊，不然哪個人類會搭理你。”

它剛喊完就聽到面前這只比自己小很多的肥啾張嘴吐出一句人言：“誰說我不能說人話了？”

白頭翁一呆，渾身毛毛都炸了起來，直直地從樹上掉了下去，驚愕地喊著：“你，你不是鳥麽！怎麽可能！”

站在樹下休息的行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掉下來一只鳥，嚇得趕緊往後退了一步，隨後發現那鳥並沒有死，在地上掙紮了一陣就重新飛回了樹上。

林團已經走了，市中心沒人的地方太少，最後她只能進廁所隔間變回人形。

裏面味太上頭，熏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她趕緊捂著鼻子跑了出去。

按照白頭翁說的，她混在人群中朝商場裏走去。

這還是林團第一次來這麽熱鬧的地方，到處都是人，這些人類在她經過時不停地側頭看她，眼神相當古怪，還伸出手指對她指點點嘀嘀咕咕。

林團皺眉，忍不住抱緊兩條手臂。人實在太多了。

她加快腳步沖進商場大廳，瞬間就被裏面到處都是亮光的迷宮給閃暈了。

呆滯幾秒，林團終於在保安靠近前回過神來，幸好金店一般都在一樓，她很輕易就看到了那一櫃臺的金光閃閃，立即大步走了過去。

最近金價漲得厲害，想投資的人也不少，因此此時幾家金店裏都站著不少人，店員忙碌地給客人介紹著首飾的花紋寓意算優惠價格。

林團在旁邊聽了一耳朵才知道原來這玩意竟然這麽貴。

她對現代錢幣沒什麽概念，但知道一個肉包只要兩塊錢，而這裏，一個小小的金項鏈都要成千上萬，夠買多少肉包了。這玩意還不能吃，也不知道買回去有什麽意義。

早知道她當初就多存點金子了。她想起來這塊金子從哪來的了，那會她參加妖怪集會，經過的一個山裏有座金礦，山魈讓她隨便拿，她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就隨便取了塊塞進了儲物空間。

後悔，現在林團就是後悔。

誰能想得到世界變成了這樣，她有一天還得為錢發愁。

生活不易，啾啾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還有一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